第伍拾叁章 晉江獨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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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伍拾叁章 晉江獨發
兄弟倆心思各異, 待宮人上了茶點退下，祁聿忽而問道：“今日朕叫你過來，是想問問你姜氏的事。”
祁言端起茶盞, 不慌不忙地道：“皇兄問的可是姜神醫的那位徒弟姜年麽？”
祁聿頷首道：“正是。”
祁言揭開茶蓋，輕輕地吹了一口，偏頭看向祁聿：“可是姜年哪裏做的不好麽？”
“非也。朕是想問問你，姜氏是何來歷？老家在何處？家裏可還有什麽人麽？”
祁言急急咽下口中的茶水, 佯裝哭笑不得地道：“皇兄，這好端端的，怎地突然問起這些事來了？”
祁聿微擰著眉峰：“你只管說你知道的, 朕自然有朕的道理。”
祁言略微思忖了一下，半真半假地拿話糊弄著，一心註意著給姜年留些餘地，萬一哪日當真追究起來事情的虛實, 姜年總還有法子能勉強圓回來，遇到實在糊弄不過去的問題, 他便一概推說不知。
祁言神色從容, 垂下的手指卻下意識地收緊：“皇兄, 您是知道姜神醫的脾性的，他收徒弟向來只看人品和悟性, 至於其他的, 姜氏的家世，姜神醫就算聽過幾句，也絕不會放在心上。”
先前祁聿從未問起過這些事, 今日卻冷不丁問起姜年的來歷, 莫非是祁聿猜到了什麽？
“皇兄可是覺著哪裏不妥麽？”祁言一面說，一面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祁聿的臉色, “那會兒臣弟想著宮裏正缺個女醫，晉寧的病又實在拖不得，姜神醫的醫術臣弟還是信得過的，這才帶了姜年過來。您若是認為此人不妥，不若放她出宮，讓她回藥谷去罷，臣弟再另外尋個女醫便是了。”
祁聿凝眸而視：“朕並非不信你，只是事關晉寧，朕不得不多問兩句。”
“皇兄事事為晉寧著想，再小心謹慎也是應當的，臣弟明白。”
祁聿抿了口已逐漸變冷的茶水：“難得晉寧願意親近人，就留那姜氏在宮裏罷。”
“皇兄說得是。”
祁聿放下茶盞，轉頭望向窗臺處，視線落在窗臺上的那盆蘭花上，幽幽嘆了口氣：“其實朕有時候，甚至覺得那姜氏很像一個人。”
祁言的心沒來由地咯噔一下。
很像一個人……
他心中略略有些忐忑，面上卻分毫不顯，裝作隨意而自在地道：“臣弟愚鈍，看不出她像誰。”
祁聿扯了扯唇角：“朕也覺著古怪，可有時候見了那姜氏，朕忍不住會覺得阿音她回來了。”
他眼睫微垂，祁言卻從‘阿音’那兩個字中聽出了一種纏綿悱惻的意味。
祁言眼底閃過一絲慍怒之色，轉瞬即逝，淡聲回道：“皇兄自然是思念先皇嫂的。”
祁聿未察覺到他的異樣，兀自追問道：“九弟，你不覺得那姜氏跟阿音有幾分相像麽？”
祁言坐正了坐姿：“臣弟向來不信借屍還魂一說。”
祁聿眼中的光黯淡下去：“是啊，她怎麽可能是阿音呢？”他情緒難辨地嘆了口氣，“阿音她早就已經去了。”
祁言沒再多言，陪著祁聿靜坐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起身告辭。
出了乾陽宮，他在禦花園轉了一圈，心裏仍有些不安，悄悄去了鳳鸞宮找姜年。
姜年見他過來有些意外，卻明白眼下不是打聽這些事的時機，跟著他去了一個隱蔽點的地方說話。
祁言看著姜年，開門見山地道：“你會一直待在宮裏麽？”
“不會。待晉寧好些了，我就會離開皇宮。”
這皇宮裏危機四伏，她待的時間越久，處境就越危險。
祁言緊蹙的眉頭略微舒展了些：“那t便好。”
“你今日過來，可是有什麽事麽？”
祁言面色凝重：“皇兄他已經開始疑心你了。”
姜年心下陡然一沈。
祁聿已對她起了疑心麽？
她嘴唇翕動著，欲要問起祁聿適才說了什麽，祁言已擡手制止了她，偏頭看向東側，不自覺地擰起眉心。
聽那腳步聲，似是有人朝這邊過來了。
他來不及再說什麽，只丟下一句“你多加小心，我先回去了”，便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，姜年也沒再多逗留，轉身回了屋裏。
承乾宮。
崔以馨慵懶地靠在美人榻上，珍珠站在身後替她捏著肩膀，一壁湊趣與她說笑。
琥珀入得殿內，垂首稟道：“娘娘，方才鳳鸞宮那邊來了消息，說是齊王去了鳳鸞宮見了那女醫姜氏。”
崔以馨半坐起身，鳳眸瞇起：“齊王？”
“正是。據鳳鸞宮那小宮女說，齊王今日去了鳳鸞宮，卻沒去看望晉寧公主，而是尋了個隱蔽之處與那姜氏說了好一通話呢。”
崔以馨眸中有冷光一閃而過。
皇上立阮顏兮為繼後，她心有不甘，便悄悄收買了鳳鸞宮裏一個不得重用的小宮女，從小宮女的口中打聽些消息，尋思著哪日若能逮到阮顏兮的錯處便立刻鬧到皇上的面前，總要廢了阮氏的皇後之位她才能舒心。
這兩年來阮顏兮兢兢業業地照料著晉寧公主，叫人找不出一丁點兒的錯處，崔以馨雖氣卻又無法可想，只能暗中叮囑小宮女繼續替她盯著，沒料到今日卻歪打正著地打探到了齊王的消息。
崔以馨把玩著手腕上的玉鐲子，姜年剛進宮覲見太後的那一回歷歷在目。
祁聿走進壽康宮時，齊王立時擋在了姜年的面前，一派護著她不讓人欺負的樣子。一個男子會主動護著一個女子，除了憐香惜玉對她起了心思，還能是何緣故？
那女醫姜氏到底是何來頭，齊王怎會對她如此在意？
若說齊王只是為了晉寧公主才對姜氏這般在意，這話也只能騙騙旁人，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信的。
她手背支著下頜，半睜著眼望著琥珀，說不盡的嫵媚風情：“依你看來，那姜氏長得如何？”
“奴婢覺得她姿色平平，不過比尋常女人略微長得周正些罷了。”
崔以馨扭頭掃了一眼珍珠：“你覺得呢？”
“娘娘，那姜氏跟娘娘您可是天差地別呢。”
崔以馨勾唇一笑，伸手點了點珍珠的額頭：“就你乖覺會哄本宮高興！”
須臾，她斂了笑容，自言自語道，“是啊，她長得如此普通。”
齊王端的是一副清風朗月模樣，是京城有名的翩翩公子，全京城倒有半數的名門貴女都盼著能嫁給他，他什麽樣的天仙娶不得，真會看得上眼姜氏那姿色平平的女子麽？
***
自那日主仆二人相認後，茜草總按捺不住來找姜年，幫著姜年一起熬藥或是歸整藥材，姜年勸了她幾回，見她仍是如此，心想著總歸是為公主做事，她們這般用心也是職責所在，旁人起不了什麽疑心，索性也就由著茜草去了。
看到茜草，她難免想起了茯苓，趁著四下無人，向茜草問起了茯苓。
“茯苓怎地不在宮裏，是被打發回了忠勤伯府麽？”
“娘娘還不知道嗎？”茜草眼圈一紅，眼睛裏漸漸有了濕意：“茯苓她……她沒了。”
姜年一時楞住：“沒了？！”
“您……”茜草抿了抿唇，又改口道，“先皇後病逝後，奴婢和茯苓就被皇上撥去照顧晉寧公主，奴婢心想著總算不負先皇後的囑咐，茯苓跟奴婢一樣，日日照料著公主。也就過了不到一個月的光景，茯苓被發現溺水而死，聽聞宮裏的人將她從池塘裏撈上來的時候，屍身被泡得發白。”
姜年聽了十分驚詫。
茯苓自小在南邊長大，養到約莫八歲的時候才跟著家人來了京城投奔親戚，後來父母接連去世，親戚也是個狠心的，將她賣到忠勤伯府當了丫鬟，秦氏見她做事麻利，口齒又伶俐，比老實嘴笨的茜草機靈不少，便撥了她去阮顏音院子裏當差。
阮顏音覺得她是個說話有趣的，倒也很中意她，隔了兩年便升她當了身邊的一等丫鬟，後來身邊的幾個丫鬟嫁人的嫁人，被家人贖走的贖走，茯苓不舍得離開自家主子，跟著阮顏音一起入了王府，後來又順理成章地進了宮成了皇後娘娘身邊的貼身宮女。
主仆一場，最後卻沒個善終。
姜年思忖了片刻，忍不住問道：“茯苓她當真是溺水身亡的麽？”
“奴婢是沒見著，但聽她們說，茯苓被撈上來時，屍身被泡得發白，口唇青紫，幾個膽小些的宮女嚇得連著幾日都做了噩夢。”
姜年總覺得哪處有點說不通。
她記得茯苓從前閑聊時曾跟她提起過，她小時候貪玩，會跟著她大姐一起去海邊捉螃蟹，挖蛤蜊，碰到運氣好些的日子，晚上還能給家人多添兩道菜。
“我尋思著茯苓小時候住海邊，照理也是會泅水的。一個谙水性的人，怎會溺死在宮裏小池塘裏？”
茜草當即頓悟過來：“您是懷疑茯苓是被人害了性命而非意外溺水的麽？”
姜年默然不語。
眼下聽了幾句就隨意做出推測未免太武斷了點，還是得再伺機調查一番才能確定。
***
過了申時三刻，乳娘抱著晉寧公主去了禦書房。
祁聿放下手中的折子，接過晉寧公主抱她坐在膝上，命宮人去端了些糕點過來。
晉寧公主喝了一口牛乳，滿足地瞇起了眼睛，祁聿溫聲問道：“你這幾日在做什麽呢？”
晉寧公主咽下嘴裏的牛乳：“晉寧在跟姜年姑姑學畫畫呢。”
祁聿拿起帕子替她拭去粘在唇邊的牛乳，佯裝隨意地道：“姜年姑姑還會畫畫？”
晉寧公主不疑有他，彎起那雙酷似她母親的桃花眼，眼神分外清澈透亮：“姜年姑姑畫得可好了，她教得細心，晉寧自己也能跟著畫幾筆呢。父皇，前幾日她還給晉寧畫了一副娘親的畫像呢。”
祁聿喉嚨有些發緊，試探地道：“讓父皇瞧一眼可好？”
晉寧公主蹙起了眉頭，一本正經地思忖了片刻，道：“父皇還是別看了罷，萬一再把畫像弄臟了呢？”
那日她不小心弄汙了父皇畫的畫像，大哭了一場，幸而姜年姑姑馬上又為她畫了一副出來，她還是不要再把畫像隨隨便便拿出來的好。
祁聿輕點了一下她小巧挺翹的鼻子，不願勉強自己的女兒，只得暫時打消心中的念頭：“真小氣，給父皇瞧一眼都不肯。”
晉寧公主咯咯直笑，祁聿怕她摔下去，伸手扶住了她。
父女倆一壁吃著茶點，一壁親親熱熱地說著話，宮人進屋通傳，說阮顏兮眼下正在殿外候著，祁聿收了笑，道：“讓她進來罷。”
阮顏兮進了殿內，晉寧公主滑下去向她行禮：“晉寧見過母後。”
阮顏兮笑著叫她免禮，扭頭看向祁聿：“皇上萬安。“
祁聿又抱起晉寧：“你過來有何事？”
“這會兒時辰也不早了，臣妾想接晉寧回鳳鸞宮用晚膳。”
“你且先回去罷，晉寧今日留下來陪朕用飯，待用了飯後，朕會命乳娘送她回去。”
“是，皇上，臣妾先行告退。”
晉寧公主來回看著祁聿和阮顏兮，起身回道：“晉寧恭送母後。”
殿裏只剩下父女兩人，祁聿的臉上露出些許疑惑來：“你為何叫她母後，卻叫姜氏娘親？”
晉寧公主擡眸看著他：“父皇說的是姜年姑姑麽？”
“就是你姜年姑姑。那回你在禦花園裏追著蝴蝶跑，差點跌了一跤，撲進姜氏的懷裏喚了她一聲娘親。”
晉寧公主眨了眨靈動的雙眼：“因為姜年姑姑就是晉寧的娘親啊。”
祁聿呼吸一滯，嗓音微顫：“是你姜年姑姑……跟你說了什麽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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兄弟倆心思各異, 待宮人上了茶點退下，祁聿忽而問道：“今日朕叫你過來，是想問問你姜氏的事。”
祁言端起茶盞, 不慌不忙地道：“皇兄問的可是姜神醫的那位徒弟姜年麽？”
祁聿頷首道：“正是。”
祁言揭開茶蓋，輕輕地吹了一口，偏頭看向祁聿：“可是姜年哪裏做的不好麽？”
“非也。朕是想問問你，姜氏是何來歷？老家在何處？家裏可還有什麽人麽？”
祁言急急咽下口中的茶水, 佯裝哭笑不得地道：“皇兄，這好端端的，怎地突然問起這些事來了？”
祁聿微擰著眉峰：“你只管說你知道的, 朕自然有朕的道理。”
祁言略微思忖了一下，半真半假地拿話糊弄著，一心註意著給姜年留些餘地，萬一哪日當真追究起來事情的虛實, 姜年總還有法子能勉強圓回來，遇到實在糊弄不過去的問題, 他便一概推說不知。
祁言神色從容, 垂下的手指卻下意識地收緊：“皇兄, 您是知道姜神醫的脾性的，他收徒弟向來只看人品和悟性, 至於其他的, 姜氏的家世，姜神醫就算聽過幾句，也絕不會放在心上。”
先前祁聿從未問起過這些事, 今日卻冷不丁問起姜年的來歷, 莫非是祁聿猜到了什麽？
“皇兄可是覺著哪裏不妥麽？”祁言一面說，一面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祁聿的臉色, “那會兒臣弟想著宮裏正缺個女醫，晉寧的病又實在拖不得，姜神醫的醫術臣弟還是信得過的，這才帶了姜年過來。您若是認為此人不妥，不若放她出宮，讓她回藥谷去罷，臣弟再另外尋個女醫便是了。”
祁聿凝眸而視：“朕並非不信你，只是事關晉寧，朕不得不多問兩句。”
“皇兄事事為晉寧著想，再小心謹慎也是應當的，臣弟明白。”
祁聿抿了口已逐漸變冷的茶水：“難得晉寧願意親近人，就留那姜氏在宮裏罷。”
“皇兄說得是。”
祁聿放下茶盞，轉頭望向窗臺處，視線落在窗臺上的那盆蘭花上，幽幽嘆了口氣：“其實朕有時候，甚至覺得那姜氏很像一個人。”
祁言的心沒來由地咯噔一下。
很像一個人……
他心中略略有些忐忑，面上卻分毫不顯，裝作隨意而自在地道：“臣弟愚鈍，看不出她像誰。”
祁聿扯了扯唇角：“朕也覺著古怪，可有時候見了那姜氏，朕忍不住會覺得阿音她回來了。”
他眼睫微垂，祁言卻從‘阿音’那兩個字中聽出了一種纏綿悱惻的意味。
祁言眼底閃過一絲慍怒之色，轉瞬即逝，淡聲回道：“皇兄自然是思念先皇嫂的。”
祁聿未察覺到他的異樣，兀自追問道：“九弟，你不覺得那姜氏跟阿音有幾分相像麽？”
祁言坐正了坐姿：“臣弟向來不信借屍還魂一說。”
祁聿眼中的光黯淡下去：“是啊，她怎麽可能是阿音呢？”他情緒難辨地嘆了口氣，“阿音她早就已經去了。”
祁言沒再多言，陪著祁聿靜坐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起身告辭。
出了乾陽宮，他在禦花園轉了一圈，心裏仍有些不安，悄悄去了鳳鸞宮找姜年。
姜年見他過來有些意外，卻明白眼下不是打聽這些事的時機，跟著他去了一個隱蔽點的地方說話。
祁言看著姜年，開門見山地道：“你會一直待在宮裏麽？”
“不會。待晉寧好些了，我就會離開皇宮。”
這皇宮裏危機四伏，她待的時間越久，處境就越危險。
祁言緊蹙的眉頭略微舒展了些：“那t便好。”
“你今日過來，可是有什麽事麽？”
祁言面色凝重：“皇兄他已經開始疑心你了。”
姜年心下陡然一沈。
祁聿已對她起了疑心麽？
她嘴唇翕動著，欲要問起祁聿適才說了什麽，祁言已擡手制止了她，偏頭看向東側，不自覺地擰起眉心。
聽那腳步聲，似是有人朝這邊過來了。
他來不及再說什麽，只丟下一句“你多加小心，我先回去了”，便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，姜年也沒再多逗留，轉身回了屋裏。
承乾宮。
崔以馨慵懶地靠在美人榻上，珍珠站在身後替她捏著肩膀，一壁湊趣與她說笑。
琥珀入得殿內，垂首稟道：“娘娘，方才鳳鸞宮那邊來了消息，說是齊王去了鳳鸞宮見了那女醫姜氏。”
崔以馨半坐起身，鳳眸瞇起：“齊王？”
“正是。據鳳鸞宮那小宮女說，齊王今日去了鳳鸞宮，卻沒去看望晉寧公主，而是尋了個隱蔽之處與那姜氏說了好一通話呢。”
崔以馨眸中有冷光一閃而過。
皇上立阮顏兮為繼後，她心有不甘，便悄悄收買了鳳鸞宮裏一個不得重用的小宮女，從小宮女的口中打聽些消息，尋思著哪日若能逮到阮顏兮的錯處便立刻鬧到皇上的面前，總要廢了阮氏的皇後之位她才能舒心。
這兩年來阮顏兮兢兢業業地照料著晉寧公主，叫人找不出一丁點兒的錯處，崔以馨雖氣卻又無法可想，只能暗中叮囑小宮女繼續替她盯著，沒料到今日卻歪打正著地打探到了齊王的消息。
崔以馨把玩著手腕上的玉鐲子，姜年剛進宮覲見太後的那一回歷歷在目。
祁聿走進壽康宮時，齊王立時擋在了姜年的面前，一派護著她不讓人欺負的樣子。一個男子會主動護著一個女子，除了憐香惜玉對她起了心思，還能是何緣故？
那女醫姜氏到底是何來頭，齊王怎會對她如此在意？
若說齊王只是為了晉寧公主才對姜氏這般在意，這話也只能騙騙旁人，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信的。
她手背支著下頜，半睜著眼望著琥珀，說不盡的嫵媚風情：“依你看來，那姜氏長得如何？”
“奴婢覺得她姿色平平，不過比尋常女人略微長得周正些罷了。”
崔以馨扭頭掃了一眼珍珠：“你覺得呢？”
“娘娘，那姜氏跟娘娘您可是天差地別呢。”
崔以馨勾唇一笑，伸手點了點珍珠的額頭：“就你乖覺會哄本宮高興！”
須臾，她斂了笑容，自言自語道，“是啊，她長得如此普通。”
齊王端的是一副清風朗月模樣，是京城有名的翩翩公子，全京城倒有半數的名門貴女都盼著能嫁給他，他什麽樣的天仙娶不得，真會看得上眼姜氏那姿色平平的女子麽？
***
自那日主仆二人相認後，茜草總按捺不住來找姜年，幫著姜年一起熬藥或是歸整藥材，姜年勸了她幾回，見她仍是如此，心想著總歸是為公主做事，她們這般用心也是職責所在，旁人起不了什麽疑心，索性也就由著茜草去了。
看到茜草，她難免想起了茯苓，趁著四下無人，向茜草問起了茯苓。
“茯苓怎地不在宮裏，是被打發回了忠勤伯府麽？”
“娘娘還不知道嗎？”茜草眼圈一紅，眼睛裏漸漸有了濕意：“茯苓她……她沒了。”
姜年一時楞住：“沒了？！”
“您……”茜草抿了抿唇，又改口道，“先皇後病逝後，奴婢和茯苓就被皇上撥去照顧晉寧公主，奴婢心想著總算不負先皇後的囑咐，茯苓跟奴婢一樣，日日照料著公主。也就過了不到一個月的光景，茯苓被發現溺水而死，聽聞宮裏的人將她從池塘裏撈上來的時候，屍身被泡得發白。”
姜年聽了十分驚詫。
茯苓自小在南邊長大，養到約莫八歲的時候才跟著家人來了京城投奔親戚，後來父母接連去世，親戚也是個狠心的，將她賣到忠勤伯府當了丫鬟，秦氏見她做事麻利，口齒又伶俐，比老實嘴笨的茜草機靈不少，便撥了她去阮顏音院子裏當差。
阮顏音覺得她是個說話有趣的，倒也很中意她，隔了兩年便升她當了身邊的一等丫鬟，後來身邊的幾個丫鬟嫁人的嫁人，被家人贖走的贖走，茯苓不舍得離開自家主子，跟著阮顏音一起入了王府，後來又順理成章地進了宮成了皇後娘娘身邊的貼身宮女。
主仆一場，最後卻沒個善終。
姜年思忖了片刻，忍不住問道：“茯苓她當真是溺水身亡的麽？”
“奴婢是沒見著，但聽她們說，茯苓被撈上來時，屍身被泡得發白，口唇青紫，幾個膽小些的宮女嚇得連著幾日都做了噩夢。”
姜年總覺得哪處有點說不通。
她記得茯苓從前閑聊時曾跟她提起過，她小時候貪玩，會跟著她大姐一起去海邊捉螃蟹，挖蛤蜊，碰到運氣好些的日子，晚上還能給家人多添兩道菜。
“我尋思著茯苓小時候住海邊，照理也是會泅水的。一個谙水性的人，怎會溺死在宮裏小池塘裏？”
茜草當即頓悟過來：“您是懷疑茯苓是被人害了性命而非意外溺水的麽？”
姜年默然不語。
眼下聽了幾句就隨意做出推測未免太武斷了點，還是得再伺機調查一番才能確定。
***
過了申時三刻，乳娘抱著晉寧公主去了禦書房。
祁聿放下手中的折子，接過晉寧公主抱她坐在膝上，命宮人去端了些糕點過來。
晉寧公主喝了一口牛乳，滿足地瞇起了眼睛，祁聿溫聲問道：“你這幾日在做什麽呢？”
晉寧公主咽下嘴裏的牛乳：“晉寧在跟姜年姑姑學畫畫呢。”
祁聿拿起帕子替她拭去粘在唇邊的牛乳，佯裝隨意地道：“姜年姑姑還會畫畫？”
晉寧公主不疑有他，彎起那雙酷似她母親的桃花眼，眼神分外清澈透亮：“姜年姑姑畫得可好了，她教得細心，晉寧自己也能跟著畫幾筆呢。父皇，前幾日她還給晉寧畫了一副娘親的畫像呢。”
祁聿喉嚨有些發緊，試探地道：“讓父皇瞧一眼可好？”
晉寧公主蹙起了眉頭，一本正經地思忖了片刻，道：“父皇還是別看了罷，萬一再把畫像弄臟了呢？”
那日她不小心弄汙了父皇畫的畫像，大哭了一場，幸而姜年姑姑馬上又為她畫了一副出來，她還是不要再把畫像隨隨便便拿出來的好。
祁聿輕點了一下她小巧挺翹的鼻子，不願勉強自己的女兒，只得暫時打消心中的念頭：“真小氣，給父皇瞧一眼都不肯。”
晉寧公主咯咯直笑，祁聿怕她摔下去，伸手扶住了她。
父女倆一壁吃著茶點，一壁親親熱熱地說著話，宮人進屋通傳，說阮顏兮眼下正在殿外候著，祁聿收了笑，道：“讓她進來罷。”
阮顏兮進了殿內，晉寧公主滑下去向她行禮：“晉寧見過母後。”
阮顏兮笑著叫她免禮，扭頭看向祁聿：“皇上萬安。“
祁聿又抱起晉寧：“你過來有何事？”
“這會兒時辰也不早了，臣妾想接晉寧回鳳鸞宮用晚膳。”
“你且先回去罷，晉寧今日留下來陪朕用飯，待用了飯後，朕會命乳娘送她回去。”
“是，皇上，臣妾先行告退。”
晉寧公主來回看著祁聿和阮顏兮，起身回道：“晉寧恭送母後。”
殿裏只剩下父女兩人，祁聿的臉上露出些許疑惑來：“你為何叫她母後，卻叫姜氏娘親？”
晉寧公主擡眸看著他：“父皇說的是姜年姑姑麽？”
“就是你姜年姑姑。那回你在禦花園裏追著蝴蝶跑，差點跌了一跤，撲進姜氏的懷裏喚了她一聲娘親。”
晉寧公主眨了眨靈動的雙眼：“因為姜年姑姑就是晉寧的娘親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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